婚姻平權了，卻等不及生育平權。女同志、單身女性趕在適孕年齡出海生子，呂欣潔回顧孕產艱辛，如果可以，她更希望在台灣受孕。

為婚姻平權上街頭的日子告一段落，婚姻平權大平台前執行長呂欣潔卸下戰袍，5年前開始為孕產努力。

這條路卻不比社運輕鬆。

如今41歲的呂欣潔挺著9個月大的孕肚，身邊有與她共患難的太太Amber，不會有人問她們「爸爸是誰」。呂欣潔說，「這就是我夢想中的生活，18歲的我不可能想到有這一天。」

【小檔案】呂欣潔

• 出生／1983年
• 現職／OutRight International亞洲區方案主任
• 經歷／婚姻平權大平台執行長

20多年前，和不愛的人生孩子，或與所愛的人在一起、放棄懷孕，對女同志而言，曾是一道二選一的難題。隨著生殖科技、法律和社會觀念的轉變，家庭組成的形式日趨多元，同志家庭、志願單親都成為選項之一。

但在台灣，人工生殖技術僅開放給已婚、不孕的異性戀夫妻。許多女同志、單身女性想要有小孩，被迫越過重重障礙，遠赴海外求子。

婚姻平權了，但她們等不及「生育平權」

呂欣潔在30歲那年曾向男同志借過精子，並找來律師擬定捐精者放棄親權的契約。然而她自行滴精十多次，都未曾成功。這時她就知道，自己是不容易受孕的體質。

在呂欣潔36歲邁向高齡產婦之際，她決定借助人工生殖，趁著出差美國的工作空檔取卵。除交通和住宿是海外求子少數可控的成本，其他多的是不可控因素，包括陌生醫療環境、法律帶來的風險。

在近300人的女同志孕產群組中，流傳各種驚險事蹟。有人分享自己在行李箱放滿藥物、針筒，遭海關盤查；也有人錢已付清，卻因為美國醫師認為子宮有肌瘤，拒絕植入。

對呂欣潔來說，則是英語能力雖好，卻因醫療專有名詞太多，碰上溝通障礙。她一面錄音、一面請醫師寫下單字，才知道子宮長了息肉，必須動手術割除。

這條孕產路形同障礙賽，連延燒全球的世紀之疫都被她遇上了。2020年，呂欣潔植入胚胎的計劃因新冠疫情延後。

「很焦慮的是，我一直在變老，」她被時間追著跑，就怕子宮環境日漸衰老，受孕機率跟著降低。

被疫情困在台灣的她，心思離不開仍留在美國的胚胎，那年年底，她冒著染疫風險飛往紐約。遺憾的是，胚胎植入子宮後沒有著床。

曾貼近死亡，她不輕易放棄新生

2020年呂欣潔和Amber交往，兩人再度赴美植入第二顆胚胎，結果卻是流產。

「在這之前，我只有想過成與不成，沒想過成了也可能流掉，」呂欣潔說，面對失去，不只心理錯愕，經期也大亂。小產後，她還摸得到腰間的腫塊，那是未被身體吸收的黃體素，不斷提醒她寶寶的離去。

更困難的是，她們得思考要不要再試一次。一次開車返家的路上，駕駛座的Amber不得不問，「如果第三次植入還是失敗，你要做下去嗎？要做到幾歲？」

Amber說她難以啟齒，「畢竟欣潔想要孩子，比認識我還久，但這件事情必須討論，」車子臨停在路邊，Amber還記得那裡沒有收訊、熱得半死。一陣沉默後，「即使我現在決定不做，幾個月後還是會想要小孩，還是要繼續做，」呂欣潔說。

呂欣潔對孩子懷抱滿溢的愛，這份愛曾經貫徹在小她十歲的妹妹身上，全家人有目共睹。

她的妹妹出生十個月大時，確認罹患先天性心臟病，體內器官顛倒，沒有脾臟，心臟僅有一個心房一個心室。當時醫師宣告妹妹活不過一歲，但在全家人的細心照料下，妹妹直到20歲才離世。

呂欣潔的母親張瑛娟說，呂欣潔就像妹妹的「小媽媽」，陪著妹妹進出醫院、給她無條件的愛。也因此，呂欣潔比同齡人更明白病苦、更貼近死亡，而妹妹送一家人的「禮物」，是在絕望中保持盼望，不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。

2024年，呂欣潔和Amber再次赴美，植入第三顆胚胎後終於成功。

孕育自主，辛苦卻美好的體驗

驗孕棒驗出兩條線時，呂欣潔和Amber都不敢高調慶祝，果然在驗孕後沒幾天，呂欣潔又開始出血，也因此在孕期前3個月，她都在娘家臥床安胎，Amber則守候在旁，默默為她和孩子抄寫心經。

直到懷孕第6個月，孕程進入穩定期，呂欣潔才興奮地出現在同志大遊行現場，四處邀請同運伙伴和肚子內的小娃打招呼。

雖然她付出加倍的疼痛，挨了近200支針，累積滿地的藥袋和針頭，在懷孕過程中體內的子宮肌瘤甚至長大至10公分，孕程近一半的時間都是肌瘤比寶寶還大。

但是，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，」呂欣潔強調，層層關卡下她從未喊停，孕育孩子是她深思熟慮下做的決定，縱使辛苦，她也甘願承擔。回望這趟奇幻旅程，呂欣潔說，如果能在台灣受孕，或許能少一點艱辛、走得更快。

目前距離預產期只剩下1個月，呂欣潔已經收好待產包，就差拉上拉鍊。走了這麼遠的路，她好期待見到孩子，那幅她心目中幸福家庭的圖像，如今終於實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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